扫一扫查看更多内容
思苇
湖州,是颜真卿贬谪生涯的最后一站,也是驻留时间最长的一站。湖州的颜真卿由“立朝正色”的耿介纯臣转身变成了“风流啸咏”的文章太守。
鲁公湖州之任,史载特简,新旧《唐书》涉及湖州仅列官名,一笔带过。殷亮《颜鲁公行状》与令狐峘《颜真卿碑》述湖州事的,总计不过一百余字而已。惜墨如金的史书自然不会去悬想颜真卿刺湖时的心境,但是幸好,后人像珍爱自己的眼睛一样守护着颜真卿所写的只字片语。纸本易失,就把他的书法刻在石头上,传拓四方,流布天下。但是幸好,还有大量当年酬唱的诗文、雅集联句留存至今,使得今天的我们还可以透过那些雄健的书法和典雅的文字去触摸颜鲁公的内心。
大历七年(772),颜真卿六十四岁
大历七年(772),十一月,颜真卿被任命为使持节湖州诸军事、本州团练守捉使、湖州刺史。
大历七年(772)十一月二十六日所作的《元次山碑》,是颜真卿存世碑志中,最早自题湖州刺史职衔的,碑文署“金紫光禄大夫行湖州刺史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鲁公撰并书”。
颜真卿历仕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他的“纯臣独耿介”往往与当权者相冲突。他自己就曾说“真卿以褊性为小人所憎,窜逐非一”,从四十五岁起,颜真卿便开启了贬谪外放模式。代宗永泰二年(766)二月,宰相元载以诽谤时政罪“贬峡州别驾,未到任换吉州别驾,移抚州刺史,转湖州刺史”。这一次贬谪时间长达十二年,始于“花甲之年”,终于“古稀之年”。
大历八年(773), 颜真卿六十五岁
大历八年(773)正月,颜真卿抵达湖州,正式走马上任,征辟李萼、杨昱、权器为幕僚。《颜鲁公行状》这样描述他初来湖州时的情形:“拜湖州刺史,公以时相未忘旧怨,乃加勤于政。”为把政务处理得井然有序,他开始征辟德才兼备的幕僚,“以杭州富阳丞李萼为本州防御副使,苏州寓客校书郎权器、游客前大理司直杨昱为判官。委垦草、辟田之务于萼,委阅簿、检吏、接词政之务于器、昱等,而境内晏然”。
大历八年(773)正月,颜真卿甫抵湖州,即访“诗僧”皎然。皎然俗姓谢,为谢灵运十世孙。颜真卿十代从祖颜延之为颜氏家族首位著名文学家,颜延之、谢灵运齐名文坛,以“文章之美”并称“颜、谢”。颜真卿与皎然的交往,可谓是再续颜谢前缘的美谈。皎然陪同颜真卿踏遍湖州境内许多名胜,他们相互酬唱,在湖州秀美的山水间,找到了俗世温情下共游的乐趣。他们也常常游览寺庙,谈禅说佛,一起感受“忘机”的乐趣。
大历八年(773)立春日,颜真卿平望驿奉迎宴别卢幼平,初识“茶圣”陆羽。
大历八年(773)立春后四十五日,颜真卿按例入顾渚山贡茶院主事贡茶事,至谷雨还郡。他从大历八年来湖,至十二年离任,期间有五次入顾渚山主持监制贡茶的经历。阮元《两浙金石志》中记载:“蚕头鼠尾,颜鲁公书,在明月峡中。唐宋名人石刻最多,惟此碑尤大,州县数来摹拓,土人惮费,击碎之。”颜真卿还曾在金沙涧上架设过一座木桥,因“与客步月赋诗,宴饮是桥”,故名“颜板桥”。
大历八年(773)春仲。颜真卿登临岘山,有《登岘山观李左相石尊联句》诗,清风楼送道士吴筠归林屋洞。岘山为天目群山西来之尾,“在城南二里,下瞰碧浪湖千顷练平,为城南胜境之首”。左相李适之曾任湖州别驾,偕僚登岘山,发现山顶石樽可贮酒五斗,于是常以客登临畅饮。大历八年春夏之交,颜真卿邀皎然、陆羽及子侄辈29人,浩浩荡荡,逶迤前行,携酒登临岘山联句赋诗,于是有了《登岘山观李左相石樽联句》。联唱二十九人中的吴筠是唐代著名道士,“吴兴太守道家流,仙师远放清风楼”,道出了鲁公深厚的道家渊源。
大历八年(773)夏六月,颜真卿荟集诸文士于州学放生池开始修撰《韵海镜源》。这是一部集文字与音韵大成的巨著,它既是类书,也是一部韵书、字书。小学是颜氏之家学,鲁公十分看重《韵海镜源》的修撰。颜真卿在日常处理公务的间隙,常与陆羽等共同讨论编纂《韵海镜源》的事并且在州治后建了楼,宋人留元刚所编《颜鲁公年谱》载:“终事于甲寅(大历九年)春也。郡有韵海楼,未徙杼山时所建。”
大历八年(773),十月。《韵海镜源》徙修于杼山。二十一日建三癸亭于妙喜寺东南。袁高巡视至湖,颜真卿陪同杼山赏桂、骆驼桥玩月、开元寺观碑。陆羽和皎然一起住在杼山妙喜寺。颜真卿刺湖后,对此山倍为留连,常携友人往来。大历八年的深秋,颜真卿干脆把《韵海镜源》的编辑部从州学搬到了杼山。颜真卿在杼山接待袁高,还有题为《题杼山癸亭得暮字》的诗,其自注云:“亭,陆鸿渐所创。”在诗句中有:“欻构三癸亭,实为陆生故”。三癸亭落成后,便成了他们在杼山聚会吟诗的主要活动场所。
大历九年(774),颜真卿六十六岁
大历九年(774),正月初七。颜真卿正书伯父元孙《干禄字书》,立于湖州刺史院东厅。同年颜真卿撰并书《颜杲卿神道碑》。颜真卿伯父颜元孙继承了颜家另一项小学传统——正字学,正字学整理和研究异体字,确定文字的标准形体,促进文字的统一。《干禄字书》,摩勒上石,立于湖州刺史院东厅,自此《干禄字书》大显于世。在距离从兄颜杲卿殉难18后,颜真卿终于在湖州完成了《颜杲卿神道碑》。
大历九年(774)正月,颜真卿立大历八年(773)七月二十五日追建并正书乾元三年所撰之《天下放生池碑铭》于骆驼桥东。刚到湖州,颜真卿就着手建“敕天下放生池碑”,早在前的乾元二年(759)三月,51岁的颜真卿,便撰书了《敕天下放生池碑铭》,第二年三月重作擘窠大字,并有《乞御书天下放生池碑额表》,求肃宗为放生池碑题额,并得到唐肃宗的《批答》,但不久就被贬官,此事就此耽搁。颜真卿来到湖州刺史任上,773年七月第三次书写《敕天下放生池碑铭》。774年,他又写下了《乞御书题额恩敕批答碑阴记》。此碑终于立于骆驼桥东,遂了一件他多年的心愿,时年66岁。
大历九年(774)春三月,历经38年,《韵海镜源》修毕成书。颜真卿仕途多舛,历经安禄山之乱、多次被贬以及书稿遗失等重重困难,仍然以一己之力延集文士,并“以俸钱为纸笔之资”,完成了这样一部巨著。因皎然之请,颜真卿撰并书《杼山妙喜寺碑》“以示将来”。在纂修过程中,颜真卿频繁地与“韵海诸生”集会,登临游赏,诗酒唱和,在湖州掀起了一场以联句为主的诗歌盛会。恰逢诗人皇甫曾自丹阳来游,皇甫冉皇甫曾兄弟是陆羽挚友,于是又有了一波雅集和联句。
大历九年(774),秋八月,玄真子张志和自越来访。这年秋天,颜真卿为到访的张志和,召集一场有六十余人参加的文士雅集。《浪迹先生玄真子张志和碑铭》记述了初次见面时,张志和洒脱的绘画表演,“玄真性好画山水,皆因酒酣乘兴,击鼓吹笛,或闭目,或背面,舞笔飞墨,应节而成。大历九年秋八月,讯真卿于湖州,前御史李萼以缣帐请画,俄挥洒横布面纤纩霏拂,乱抢而攒毫雷弛,须臾之间,千变万化,蓬壶仿佛而隐见,天水微茫而昭合。观者如堵,轰然愕贻”。颜真卿还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为他换一艘新船,皎然写了一首诗,《奉和颜真卿落玄真子舴艋舟歌》,其中有“刳木新成舴艋舟”。
大历九年(774),十二月,有《水堂送诸文士戏赠潘丞联句》。在湖州的任职期间,发起并参与其中的浙西联唱则展现出了明显的游戏性质,颜真卿刺湖时候的联句有时极尽滑稽、戏爐之能事,通过对日常生活的调侃消解诗道诗艺的崇高,如下面两首:
“雨里下山蹋榆皮,(颜真卿)莓苔石桥步难移。(皎然)芜荑酱醋吃煮葵,(刘全白)缝靴蜡线油涂锥。(李萼)急逢龙背须且骑。(李益)”(《七言滑语联句》)
“拈舐指不知休,(李萼)欲炙侍立涎交流。(颜真卿)过屠大嚼肯知羞,(皎然)食店门外强淹留。(张荐)”(《七言馋语联句》)
两首诗中,颜鲁公的两句,皆生动滑稽,以致宋代诗人洪迈以为“以公之刚介守正而作是诗,岂非以文滑稽乎?然语意平常,无可咀嚼,予疑非公诗也”。把这些所有的细节综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所看到的就是一个血肉丰满的鲁公形象。在忠君的大义上绝无苟且,在生活上、文字上时而滑稽的鲁公。
来源:湖州晚报
申明: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827202335@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文章链接:https://www.eztwang.com/dongtai/1428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