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入口处，杨建国瑟瑟发抖，赶紧点了一支烟。这是他和8岁孙子谈判后的结果。他必须珍惜这短短的两分钟。
“爷爷，两分钟到了！”孙子突然打开窗户，对楼下大喊大叫。
“马上来！”杨建国应声道，又猛吸了几口，不舍地掐灭了烟头。
南京64岁老人毛某宁到达扬州已经一个月了。截至8月20日24时，扬州已累计确诊病例567例。老杨已经在家呆了20多天，之前每天报到的小区棋牌室已经关门很久了。
因为几乎所有最初的感染者都与棋牌室有关，再加上网上150张大型棋牌室照片，全国人民对扬州的棋牌文化“印象深刻”。有些人甚至称扬州为“扬斯维加斯”（拉斯维加斯是美国的赌场）。
目前扬州防控已取得阶段性成果，连续五天新增本地确诊病例为个位数。但老杨担心，即使疫情过去，扬州棋牌室的生态肯定会与过去不同。
根据2020年发布的《扬州市老龄化事业发展报告》，扬州于1986年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与全省同步，比全国提前13年。老杨认为，放眼全国，老年人的娱乐总是受到质疑:刷抖音、打牌、跳广场舞……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消遣渠道，有多少人愿意停下来和老人聊天呢？
扬州人憋坏了
老杨是一个真正的扬州人，65岁，瘦，喜欢烟草和酒精，但身体没有问题，总是喜欢穿一件白色的老背心。这也是许多老扬州人习惯在夏天穿的衣服。
他居住的社区是一个建成20年的大型社区，离64岁的“毛老太”去打牌的四季园社区很近，只有一公里。
目前，社区有8例确诊病例。社区出入口多，居民多，只有数千辆车登记。居民通常去四季园农贸市场买蔬菜，社区里的棋牌室也可以看到。其中一些人在棋牌室被感染了。
老杨有些庆幸。事实上，他在疫情前并没有打牌。
六月底，小孙子放暑假，住在爷爷奶奶家，围棋班，篮球班……如果老杨想接，他就没时间打牌了。牌友问，他总说小孙子开学就来。
7月24日，疫情变得紧张，孙子原来的暑期班发出通知，那天是上课的最后一天。
很快，7月28日，扬州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通知》(第一号) ，娱乐场所、室内文化体育场所、培训机构、托儿所、室内宗教场所、洗浴中心等。扬州主城区(汉江区、广陵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生态科技新城、蜀冈-瘦西湖风景名胜区)暂停开放。小区的棋牌室也关门了。老杨再也没有去过棋牌室。
当牌瘾无处释放时，老杨也试过网上棋牌室，但打牌的人根本不认识，只能研究别人的牌。“朋友怎么能一起玩聊天？”
与牌瘾同时憋着的还有烟瘾。
老杨对吸烟上瘾。但老杨也有原则，不管他怎么想在家抽烟，一个是他害怕影响孙子的健康，另一个是孙子一直被教育“吸烟不好”，看到祖父的烟会被没收，所以他不能吸烟。
以前去棋牌室打牌，间歇和牌友聊天抽烟是很自然的消遣。不打牌的时候，倒垃圾的时候也可以吞云吐雾。
社区成为中风险地区后，社区要求居民不要离开大楼。老杨不得不和孙子谈判，每天去走廊抽烟两分钟。
老郭和老杨住在同一个社区，也是老朋友。
老郭说，打牌的人，听到“三缺一”，心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挠。据说打牌治百病。
但是老郭也会“解毒”。老郭说戒牌上瘾很难。多看新闻，了解情况！生活和牌瘾比较哪个重要？得知四季园社区疫情第二天，老郭按照社区要求登记了自己去棋牌室的情况，方便社区调查。
小区棋牌室刚通知关门的那几天，很多人都憋不住了，偷偷聚在一起关门打架。“这种人没有文化，认不出情况！”后来邻居来劝他们，最后都关门了。
老杨更喜欢憋在家里的孩子，而不是他自己的牌瘾。
8月5日，扬州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宣布，扬州市多个社区升级为中风险地区。老杨的儿子是党员，被调到其他社区做志愿者，集中在酒店；老杨的媳妇在市疾控中心工作，忙得团团转。孙子在家呆了半个多月。有一天，他的母亲抽出时间去看望他。他不得不和母亲一起回家，收拾好书包，包好所有的零食和饮料。然而，他最终被母亲拒绝了，在家里发脾气。老杨不得不抱着他，心疼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牌瘾，谁会一直想着在心里打牌？”
85岁的扬州老人在家里为志愿者写歌。 受访者提供
老人孤独的牌局
“以前我们小区有很多棋牌室。”老杨谈到了疫情前的盛况。
20世纪90年代末建造的房屋通常在每栋楼的一楼都有一个特殊的自行车库。沿途的许多人把车库装饰成外面的房间出租，或者开自己的棋牌室。每个家庭有三到五张桌子，一路走来，发出噪音。
有人说扬州人喜欢打牌，源于明清时期当地的盐商文化。盐商有钱有闲，喜欢打牌，普通人也受到这种文化的影响。也有人说扬州人会享受。扬州自古以休闲娱乐闻名。扬州三刀——厨刀、修脚刀、理发刀在国内外都很有名。
几年前，扬州还举办了一场千人麻将比赛，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三，冠军是一位65岁的老太太。
对于一些网民在互联网上获得的“扬斯维加斯”称号，老杨急于辩护说：“扬州人也可以打牌！有些打牌的人不赌钱！打麻将的人赌得更多，但我们打扑克的人基本上不赌钱。”
老杨在社区物业提供的社区棋牌室打牌。
该物业的棋牌室约100平方米，可放8张桌子。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也有建议老年人不要久坐等标语。棋牌室一侧有一个水壶。打牌坐久了，大家都会起来烧水，换人玩。
大多数来棋牌室的人都是熟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坐在一张桌子上。来的人有80多岁，50多岁。老年人喜欢和老年人一起玩，年轻人（指中年人）喜欢和年轻人一起玩。机关（退休）喜欢和机关一起玩，可以一起聊天。
有些人质量不高，嘴不干净，会被抛弃。一个老人，脾气不好，不能输，每个人都不愿意带他去玩。一张桌子三缺一，他坐起来，有人说：“已经有人了！”也没有说。
疫情前的午饭后，老杨经常一丢筷子就去牌局。有时候饭还没吃完，牌友的电话就来了。
当牌瘾最大的时候，他一天可以打8个小时。老婆有时候会怪他，老杨就回答:“老人就是这个爱好！能打牌说明身体还好！”
老杨说，不管外界怎么评论，牌局真的能给人带来刺激和舒适。在牌局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管男女是尊重还是卑微。每场比赛都不长，有新的变化。因此，人们总是对每场比赛前的新牌充满期待。
牌瘾也可以控制。“扬州人经常打‘打蛋’。从2到2。A，一场比赛，决定输赢，不像麻将，但也计算。有东西的人，少玩一场比赛；没有人，多玩几场比赛。这并不影响你的工作。许多人中午回去做饭。”
赌博很无聊，很容易滋生人们的愤怒。一旦你输了，当你在社会上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时，你很容易发脾气。一旦有人在牌桌上骂人，就有人建议他们说：“他们都是来玩的。不要太生气。”
棋牌室老板的纠结
作为棋牌室的老板，高力行已经考虑过自己留五张自动棋牌桌。
“谁要谁拿，都是旧桌子，卖不了几块钱。”
高力行的棋牌室已经开了五年了。原来，他自己开了一家超市。当他发现有一个闲置的房间时，他买了五张自动棋牌桌。有了简单的椅子，提供茶和空调，它已经成为社区中一群人的消费场所。高力行不想透露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但他透露，老年人通常打四八圈牌，收费450元。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疫情，高力行已经纠结于棋牌室的关张。
打麻将的人质量好，质量差。到处吐痰、抽烟、输牌、吵架、吵架。你不能说他。毕竟，我们仍然是服务业。我妻子已经说过好几次要关门了。
但是高力行觉得，如果真的关闭了，似乎会有点失落。
高力行说，扬州的棋牌室基本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新的棋牌室，主要是独立包厢，牌桌和牌桌之间有间隔，年轻人喜欢去。
中老年人通常喜欢去另一种，但没有间隔。大型的类似于香港电影中的大厅，里面挤满了100张桌子，人群熙熙攘攘。为了吸引人气，这种大型棋牌室会设置积分，给老年人喜欢的东西，比如鸡蛋和芥末。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猜测毛某宁会去四季园社区的棋牌室，而不是他姐姐居住的棋牌室。
而且规模小，就像他家开的那样，开在小区里闲置的房子里，一般一个房间大小，四五张桌子。
打牌的人一般下午来，时间一般是4到8个小时。事实上，高力行知道很多人自己都有麻将桌，干净，但还是忍不住来找他。为什么？只是想说说话。婆媳吵架，邻里纠纷，抱怨孩子不孝，当然也有炫耀家里喜事的，会边打牌边说。有些人，即使不玩，过来看看，聊聊天，也不错。归根结底，棋牌室是一群退休老人老太太打麻将、少数打扑克等娱乐场所。小赌，也就是寻找刺激。有些老人把200元放在零钱包里，输了赢了，赢了输了，可以玩很久。
老杨一直认为，扬州肯定不仅有棋牌文化，还有中老年人聚集的地方。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老年人的娱乐总是容易被质疑，比如刷抖音、打牌、跳广场舞……只要不影响别人，这些社交方式都是晚年生活的必需品。
“我儿子还是喜欢和我们交流。很多孩子不愿意和老人说话。如果老人不出来，他会在家生病。”
高力行今年50多岁，“过几年就要过老年生活了”。他认为社会老龄化会进一步加剧。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显示，扬州常住人口约118.62万，占26.01%，其中65岁以上90多万。
他相信，扬州疫情过后，棋牌室将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更严格的管理，对人数、面积、通风等都会有一定的要求。他对自己的棋牌室能通过考试很有信心。“如果我家三面通风，肯定会通过。”。然而，他还没有想清楚未来棋牌室会不会再开了。
(杨建国、高力行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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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潇
来源： 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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